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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冬水初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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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冬水初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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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不懂此番說辭, 為何南珵明知她不會去喜歡旁人,還平白無故的去吃醋,自相矛盾。

“偶爾吃醋強身健體。”南珵不知從哪扯來句連鬼聽了都無言以對的話, 他視線往一旁處瞥著, 生怕這姑娘看出什麽。

他心中紛擾, 那時這姑娘不喜他,哪怕他心明意清, 也難保妄自菲薄。

陸綺凝沒再接茬,她心中一沈, 那戲折子中有這麽一句, “愛意回音盛, 鶯啼婉轉鳴。紛擾光年遍野,情關年年春水綿①。”

她將此話重覆一遍,反而言之, 喜愛者不得回響, 如同那蝴蝶花叢穿, 獨取一支落。單支無意留, 浮蝶不願離。若花欲留意,蝶兒守鵲巢②。

人總有不願朝後憶起時, 她也不會去過問。

*

陸綺凝和南珵二人風花雪月七八日, 被江南茶樓中的說書先生傳的神呼其神的,那吟唱太子與太子妃風情月意的戲折子都絡繹不絕。

湖心書院早早閉了門戶, 只剩下湖心亭這處官衙門可羅雀, 除了差使值守, 不見百姓訴言。

刑房大人楊獻雙眸狹長閉闔, 面頰瘦削蒼白, 正在院中陽光下的躺椅上躺著哼曲兒, 他手落在躺椅兩側有一沒一敲著,好不悠哉愜意,他如今雖是孤掌難鳴之態,也不怕什麽,有人撐他身後便是他自得之舉。

急挨挨地腳步聲遞進官衙院中,楊獻那小人得志眼神才在日頭下裸露無疑,官衙太子不在,他便是天,說啥是啥,誰敢置喙半句。

差使在他跟前弓著身子,小心翼翼道:“楊大人,外頭有百姓攘攘,要來讓大人評評理。”

他才過了不到十天舒坦日子,還沒過夠呢,眼瞅著年關至,事卻找上門來,他不耐煩打發道:“老百姓哪有不吵鬧的,回家關起門來不影響市井,非要鬧到這兒讓人看笑話,原話告知他們。”

楊獻才不願處理這些個瑣事,原來官衙六房,戶房為首,一切事宜皆輪不到他這個小官做主,當下輪著他,能將人攆走就攆走,鄰裏家中瑣事,清官難斷。

那站在一旁的差使欲言又止,聽聞這話,只好離開,隨後又偷摸扭頭看了眼又愜意閉眼哼曲兒的楊獻,離去。

穿過橋廊,就是湖心亭外頭,人早就熙熙攘攘成災,來討要說法的兩家首當其沖,互相指著罵。

東西兩頭各是一對三十歲左右的平頭夫妻。

東頭這對打扮的光鮮亮麗的,瞧著像二十歲出頭的;西頭那對衣著樸素,瞧著粗糙像四十歲。

“夫妻過日子,不存些銅子銀票,整日只想著自己衣著扮什,吃喝玩樂,吟詩自賦,成何體統。”西頭那對本是東頭那對夫妻的鄰居,整日裏都能聽著隔壁嬉笑聲,吵得要死。

東頭這對夫妻,成婚不過十餘年,二人自幼在鹿湘書院相識,鄒易老先生有雲:世上人自生下便被期許,被期盼來日路何為,婚嫁之,生子女來,盼孫至。人被推行不當自而當子女,實為自難樂。人活來哉,上孝敬通透父母無可厚非,至於這下嘛,便以自身為貴,孩童膝下環繞,都不如獨樂樂。

萬千人頭攢動,皆是旁人活的樂趣,眼觀六路不羨仙,身行何處心暢快。

自然而然東頭這夫妻自然聽不得這說辭,“我看你倆可該去參加秋闈才是,心寬天地,道盡百姓泱泱。

“我們哪裏礙著你倆了,看不得旁人樂呵,難不成是旁人不該樂?”

周遭百姓有的胳膊上挎著采買正旦物什的竹籃;也有看著這幾人吵鬧著一路到官衙跟前的閑客。

一路上不少百姓勸阻過,甚至於百姓也自然而然分成這東西兩對吵架夫妻的行列,眼下彼此看不慣。

那進去稟明的差使又步履匆匆出來,他站在臺階上,不知該如何將裏頭那位的話傳達給百姓,這百姓來官衙自是看得起官衙,相信裏頭大人的,忽而他看到人群後一輛馬車緩行停下,馬車上下來的人也朝他看來。

差使欣喜,他讓百姓安靜下來,那人群後的二人也從後走到人群前,眾人跪拜。

陸綺凝和南珵這幾日一直在賞玩,江南城的百姓慣知曉的,是以百姓有事也不直接上別院,而是來這官衙處,但二人除了臘月二十那日,後頭幾日一直是拿著賞玩當幌子。

那三年前出現在聯名上書折子上的文令青,年僅十四,就是這江南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女,是文寒燈父親的大哥長嫂之女,文寒燈隨母離去時,此女尚未出生,兩年前不幸英逝。

與此同時,文家還有個不成文的家規,凡家中女皆不外嫁,要光明正大的將男子娶回家為贅婿。

隨著文家消失不見,那文家在官衙登記造冊存放的家譜也不翼而飛,若敲鑼打鼓的張榜尋那些嫁進文家的媳婦和贅婿,必將打草驚蛇,甚至於會連累這些人的家人。

陸綺凝和南珵這些日子也是有收獲的,又去了趟昭蘭寺,聽聞方圓千裏的百姓都會在自家有人橫死或者出現像文家這種情況,都會到寺廟親手掛一條寫著死者名字的白布在萬魂樹上。

二人便借著給徐鴻越掛白布,命人讓寺廟裏的僧人給了二人一份兩年前文家出事後所去掛白布的名單,約莫三十餘人。

而這文家媳和贅婿也別有洞天,按常理,娶妻門戶相當兩情相悅為先,贅婿應是低娶,但這三十餘人皆是窮苦百姓家來,並非高門顯赫。

然二人私下派人去過死去的三十餘人家中,口徑不一,顯然不是引誘或者逼迫,而是自願。

清貧百姓若貧窮一生,難以脫貧,費勁竭力也讓自家孩子過不上好日子,原本他們不願將孩子嫁進富貴人家,怕家世不對頭,夫妻難以相處。

可當文家求娶時,再三保證,孩子嫁進去一直穩穩當當,和對方好好過日子,那文家男兒郎和姑娘家各個通情達理,從不嫌貧愛富,就這樣之家還是難逃消失。

百姓間也有傳言,若還活著怎會沒一點信兒捎來呢,恐是不在人世了。

陸綺凝和南珵剛去了趟鹿湘書院,拜訪鄒老婦人,折回時,路過湖心亭,便看到百姓聚眾在這兒,那臺階上的小廝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眼中難著喜色。

跪拜在地的百姓起身,那東西兩頭的夫妻誰也不服誰,兩家又明裏暗裏互諷。

西頭這對夫妻成婚比東頭夫妻還要短上些日子,兩個孩子都會走了,“簡直荒謬,太子妃您說說,哪有成婚十餘年連個孩子都不生養的,這說不準啊,是這夫妻二人都該就醫。”

西頭這對夫妻明火執仗的,而東頭這對夫妻則審時度勢,婦人來陸綺凝跟前,男子去南珵跟前。

“太子妃您說,夫妻一體,民婦和郎君活得好好的,就每天樂呵樂呵過日子,這有何不好,非要鬧個孩兒來撫養呢。”

“太子殿下,草民夫妻倆自幼識得,成親多時,子嗣一事,我們兩家做父母的都十分開朗,這鄰居天天非鬧個雞飛狗跳的。”

西頭夫妻看不得東頭夫妻先找太子太子妃說理,也往前走了兩步路。

南珵下意識攬過陸綺凝肩頭,被兩對夫妻圍在中間。

不過須臾,西頭夫妻便開始滔滔不絕。“哪有成親不要孩子的,兩位殿下說說,是不是這理。”

“天下哪有這樣的夫妻,只顧著游山玩水。”

“……”陸綺凝和南珵都有些騎虎難下。

東頭夫妻言之有理,天底下各花給開,旁人何置喙。

西頭這位言之鑿鑿,無可指摘,無人言哪家有錯,只不過各家待成親事不同。

況陸綺凝若也是個尋常百姓家孩子,便任自身自由一生,向往無憂,家國雖需定,她卻也算得上自由自在的,無人可逼她做何事,但也不行差踏錯才好。

說來慚愧,陸綺凝和南珵都頭遭遇到這事,會有些束手無措。

南珵思量一二,事無可解,“這事無需定論,夫妻事歸根結底是倆人事,旁人之言無足輕重的。”無需論個明白的,世上花開皆不同,百姓亦如此。

人心難得共鳴,夫妻同心可貴,“你們夫妻情愛非比尋常,難能可貴,都是關起門過日子。”南珵接著道。

兩對夫妻和後頭觀望的百姓一瞬間屏息下來,不再竊竊私語。

“天下夫妻各不同,喜子女喜無憂皆可以。”陸綺凝沈靜道,她和南珵身上的擔子,就是讓天下百姓皆可如此選擇。

東頭夫妻讀過書的,竟也著了西頭夫妻的道,與其惱火,瞬間煩惱散退身外,鄒老先生和鄒老夫人皆道,人莫不可被旁人左右思緒才好。

西頭夫妻垂下靜心的,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是西頭夫妻二人先挑起來的,兩位殿下所言極是,這夫妻間的事兒,哪有相同的。

兩對夫妻彼此含蓄一番,說說笑笑離開。

待百姓散去,蒼穹漸漸赤紅,霞光當照,人立其中,鮮活其心。陸綺凝側頭一瞬,南珵也側過頭看看她,四目相視,秋水隱霞,只留半簾風。

陸綺凝目光流轉,忽而打趣道:“夫妻相處之道,小郎君倒是通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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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①編的:一人愛意得到回音,如鶯啼聲婉轉。二人在紛擾塵世中當獨一面,似年年春水綿延不絕。

②編的:蝴蝶在花叢穿過,萬千花叢只落在一支花上。這支花不想將其留下,蝴蝶也就在這裏,不願離去。如果花兒對其他蝴蝶有興趣,這只蝴蝶就會守著這支花不讓別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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